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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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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只有江開一個人, 江家狠狠心,可以隨他在外面自生自滅,吃點苦頭, 說不定還能懂事點,但誰叫他帶著盛悉風, 這下事情的性質完全變了。

江盛兩家早已翻了天, 勒令二人立即乘坐最近的航班回家,要不是怕和兩個孩子錯開,大人們早都飛過來捉人了。

江開滿口答應, 態度要多配合就多配合, 要多積極就多積極,不但給家長們發了機票截圖,再晚點還主動發了二人拿著行李在伊斯坦布爾機場的合照,證明他和盛悉風絕不是光買機票糊弄家長。

事實上,當時他倆正在草場上開覆古敞篷車, 青草鮮綠的顏色一直蔓延到地平線盡頭, 牛羊成群,遠遠望去, 像無數巧克力味和牛奶味的棉花糖。

夕陽融化, 半邊天空都是絢爛的火燒雲,灼熱的風迎面撲來,吹得盛悉風的長發狂舞, 她鼻梁上架著墨鏡, 神態放松, 把油門踩得重了又重。

托江開的福, 她有非常豐富的玩具車駕駛經驗。

如今操控一輛貨真價實的汽車, 到底和玩具車不是一個?婲概念, 她難免有些緊張,江開一個勁攛掇她轟油門:“隨便開,反正開八百裏碰不上一個活人。”

“可是這裏有牛,還有羊。”她還是有所顧忌,“撞到了怎麽辦?”

江開滿不在乎:“撞到了就吃頓新鮮的唄。”

盛悉風:“……”

好在,她很快找到了駕駛的感覺,逐漸得心應手,緊繃的神態松弛下來,到後面甚至敢把左臂架到窗外,右手單手操控方向盤。

年輕漂亮的現代小俠女和上個世紀的古董敞篷車,莫名地搭。

她的臉上有夕陽的顏色,頭發現出風的形狀。江開拿出手機,給她的側顏拍了張照片。

盛悉風聽到快門聲,以眼神詢問他。

他對自己的偷拍行徑臉不紅心不跳,還振振有詞地說:“一會傳給你,讓你跟你同學好好吹一壺。”

盛悉風本來想說她才沒那麽無聊,但轉念一想,也行。

國內十八周歲才能考駕照,同齡人連方向盤都沒摸過,她已經像模像樣飆上車了。

確實夠秀的。

江開的手機進來電話,來自於知南。

他掐斷,以國內手機卡在國外信號不佳為由拒接。

於知南發短信問他們現在在哪,他估摸著航班時間差不多了,就發了來時在機場拍的合照,成功打消江盛兩家的疑心。

盛悉風這才明白當時他為什麽拉她拍照片,合著那麽早就計劃好了。所以說,她平日裏鬥不過他,一點也不奇怪。

這人起碼長了800個心眼吧。

眾星低垂,那天的夜幕是盛悉風此生見過的最驚艷,星子多到不可思議,像滿空摔碎的閃片。

她松了油門,任車輛緩緩滑行,最後停在一個緩坡前。

兩個人擡頭就能直面璀璨夜空,從決定出逃開始,他們的精神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裏。

而這一刻,他們心悅誠服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,找到久違的平靜,令人安心。

盛悉風扭頭看江開。

星辰的光微微照亮他的臉龐,他已經褪去白天賽場上的極端暴戾,此時此刻,在她身邊,他只是一個看星星、吹晚風的安靜少年。

贏了比賽,得償所願,又愜意,又慵懶。

最後,換江開把車開回市區,二人去搓了頓好的,互相激勵著好好睡最後一個安穩覺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江開根據航班時間起床,整理好行李,但隔壁盛悉風的房間一直沒有動靜,他敲了好一會門也不見人過來開,只好打電話給她。

她接起來,背景音裏,有廣播播報航班信息的聲音。

江開眉頭一皺,不等她說話就問:“你在機場?”

“我改簽了。”盛悉風語氣很輕松,“你不用來啦,我一個人回去就行。你要是回去了,就很難再跑了。”

“你怎麽回去?”江開的眉頭簇得更緊,“你不怕你爸媽弄你?”

“沒事,大不了被罵一頓嘛,他們舍不得打我。”她笑嘻嘻的,一點沒叫他看出端倪。

江開不跟她爭了,一邊推著行李下樓,一邊言簡意賅告訴他:“不許登機,等我。”

盛悉風還想再勸,他直接以一句“你要是走了,我也馬上回國”做結束語,撂下了電話。

快速辦完退房手續,酒店旋轉門外就有等候的的士,他正要離開,目光瞥到休息區坐著位儒雅的歐裔男人,正在翻看一份報紙。

頭條就是昨日的賽車賽,配圖用了他和盛悉風擁抱的照片。

他腳步剎住,上前禮貌用英語說明了來意,並詢問對方自己是否可以買下這份報紙。

對方連連點頭,願意將報紙免費送給他。

江開道謝,將報紙避開照片疊好,放進隨身行李中。

離開之際,歐裔男人說:“Your girlfriend is so sweet,you two deserve each other。”(你女朋友很漂亮,你們好配。)

江開想解釋他和盛悉風的關系,只是一來沒有必要和陌生人較真,二來時間確實也趕,最終,他只再度禮貌道謝,然後匆匆離開。

盛悉風二次改簽,老老實實在機場等到江開來。

她認識他這麽多年,當然知道他的性子,他說得出就做得到。

江開生怕她舍己為人的大義發作,所以是一路狂奔著來的,在人來人往中看到她拖著箱子站在那裏,他一顆心才終於落地。

他站在原地喘了一會氣,等呼吸稍緩,他走到她面前,二話不說彈了下她的腦門:“真是給你能耐的。”

又是自作主張,又是先斬後奏。

盛悉風捂著腦門瞪他:“江國慶你別不識好歹,你這趟回去肯定被扒皮,昨天讚助談的好好的,你要是被關在家裏,再也出不來了怎麽辦?”

“管那麽多?”他不由分說拿過她的行李,“我還不至於靠女生保護,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
盛悉風嘀咕:“都這種時候了,還耍什麽酷啊。”

他不解釋,一直到飛機平安降落在申城國際機場,他看著她竭力壓制焦躁的臉,更加堅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。

“我說過的。”

“天塌下來我會扛。”

申城的暴風雨如期而至,海關出口處,江盛兩家所有成員嚴陣以待。

沈錫舟大老遠就沖江開使了個同情的眼神,要他做好心理準備。

二人出逃不算,還要謊報軍情騙航班,罪加一等。

見面第一眼,江邵就直接給了江開一巴掌,當著機場人來人往的面。

男生的臉被打偏到一邊,不一會,臉頰上就浮起清晰的巴掌印。

他臉色不變,甚至沖江邵無所謂地笑了笑。

赤-裸裸的挑釁。

他和沈錫舟兩個人,一路長大挨的打都不少,但兩個人是截然不同的性子,沈錫舟倔得要命,寧可被打死都不認罪,而他油嘴滑舌,擅長耍賴,江邵不知道多少次,孩子打著打著,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這次的反常令江邵更火,還要再打。

雖然兩個小孩闖下大禍,但畢竟大庭廣眾,總不好鬧得太難看,眾人勸的勸,攔的攔,暫時穩住場面,將父子二人隔開。

回到家中,審訊開始。

如同承諾所言,江開攬下所有罪責,把盛悉風摘得幹幹凈凈,他說是他的行程偶然被她發現,怕她說漏嘴就主動提出帶她一起,是他一字一句教她怎麽騙家長,是他全程主導這次瘋狂的出逃,包括騙航班等一系列後續發展,都是他一個人自編自導。

盛悉風僅有的罪名,也不過是小孩子貪玩,經受不住出去玩的誘惑。

江邵氣得臉色灰白,忍不住又是一陣拳打腳踢,最後指著江開,連手指都在抖:“我告訴你,從今天起你別想出家門一步,你敢出你就從你老子身上踏過去。”

接下來的三個月,盛悉風都沒有再見過江開,江家動了真格,十幾個保鏢把江家裏裏外外看得嚴嚴實實,他就是插翅也難飛。

她甚至沒法隔著手機或電腦屏幕聯系到他,江家不讓他接觸任何賽車相關的東西,幹脆直接斷了他的網。

而至於她,因為這次的出逃,母親對她的管束進一步加強,幾乎是她走到哪,母親就要跟到哪,一度令她崩潰。

但想到江開的境遇,她又覺得自己其實已經很幸運。

那個暑假史無前例的漫長,再次見到江開,是九月的開學,她升到高二,而他覆讀高三。

他瘦了很多,但精神並不萎靡,三個月不見天日的監-禁並沒有消耗他的銳氣,站在人群裏他依然矚目,舒朗挺拔,眼神明亮。

瞧見她,他慢悠悠走近,嘴角帶著笑,一開口,還是最熟悉的吊兒郎當:“好久不見啊,盛公主——”

尾音拉得老長,十足的欠揍。

到這一刻,盛悉風才有一點真實感。

難以想象吧,這個本該遠走高飛的人,居然要留下來,陪她度過高二時光。

在江開和盛悉風的襯托下,沈錫舟顯得格外懂事,格外讓家長省心,度過一個讚譽滿滿的暑假後,他如期開啟大學生涯。

去機場前,他專門讓司機繞路到遠橋中學,跟那幾個家夥告別。

他和莊殊絕又吵架了,她不肯出來見他。

只有江開和盛悉風來了,二人趁課間跑到校門口,站在伸縮門內,四只眼睛裏全是眼巴巴的羨慕。

“爺先走一步,享受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去了。”沈錫舟笑瞇瞇地看著他倆,難掩幸災樂禍,“你倆就繼續熬著吧。”

雞飛狗跳三人組說了點有的沒的,沈錫舟趕盛悉風:“你先回去,我們哥倆還有點話要說。”

又搞小團體是吧?盛悉風瞪他一眼,扭頭就走。

本來還有點舍不得他的,現在她一點也不了!

剩兩個男生單獨面對面站在一塊。

“後悔嗎?”沈錫舟看著江開,頗有些恨鐵不成鋼,“照樣不能跑賽車,還白白搭上一年覆讀。”

江開聳肩,語氣聽不出喜怒:“還好吧。”

“算了,都這個時候了,說這些也沒用。”沈錫舟不提不愉快的話題了,二人閑扯一番。

時間差不多,離開前沈錫舟進行最後的囑托:“以後我不在的話,幫我照顧著點莊殊絕。”

江開懶懶點頭:“哦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接下來,沈錫舟幹站著,有一會沒說話。

江開明知故問:“什麽東西這麽難以啟齒?”

沈錫舟笑罵一句,也不裝了,直言:“也幫我照顧盛悉風。”

江開意興闌珊地揮揮手,然後邁開腳步走開。

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。

照顧盛悉風,用得著幫沈錫舟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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